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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摆龙门阵] 丝路往南——川南重镇四川筠连塘坝的前世今生(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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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7-11-17 17:19: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山东淄博



          南丝绸之路是历史上由四川经云南到达缅甸和印度的一条陆上丝绸之路,宜宾是南丝路上辐射川滇的重要节点。至清初南丝路已拥塞不通。清廷在云南实行的“改土归流”,结束了酋长制下云南割据封闭的局面。清代滇川“铜盐互运”使通过川滇叙府、昭通、东川和曲靖的古南丝路在沉寂多年后重新活跃起来。这一时期的宜宾是四川重要的生丝原产地,是南丝路上丝和丝制品重要的采购、加工和集散中心。


    塘坝,丝路往南

    作者:凌受勋

    塘坝古道



          南丝路从叙府延伸,伸入云南的崇山峻岭。

          生丝、盐巴、布匹等从叙府经船载、人背、马驮到塘坝(丰乐村),就此出川。而云南的沱茶、山货也从这里入川。这条路,在清代、民国时期是南丝路东干道的一条主线,据民国昭通、宜宾地方志记载,宜宾经双和场、筠连塘坝至盐津陆路370华里,宜宾经横江、捧印、燕子坡至盐津陆路405里,后者多走35里。且云南大商帮茂恒和永昌祥分别在筠连建了丝厂,筠连生产的丝都要经过塘坝运往云南下关、腾冲出口。洪水时节,金沙江、关河、南广河停航,唯一的一可选择就是取道塘坝入滇。即使在枯水天,为了少走这35里路,也有不少选择旱路的商帮要从塘坝出川。大队骡马和背货的力夫拥进塘坝,使塘坝骤然热闹起来。

          从云南牛寨和盐津两个方向来的马帮、背帮,在牛寨两河口合成一路,人吼马嘶,从塘坝河上撘的木桥上跨过塘坝河,来到河的西岸,沿河边驿道下行,大约走两百米,就见到一个印子(碉堡)耸立于路边。从印子上下来的团丁,打开栅子门,商队鱼贯而入,骡马队沿纸坊侧面驿道下河,跨过塘坝河上的木桥就到了猪市坝。这时一个碉堡又出现在商队眼前,去路被一栅子挡住,将栅子门打开,商队才算走到了塘坝街上。往南的商队从塘坝下场下油坊栅子进场,依然是走这条路至两河口跨入云南。当时,沿着塘坝场,经过后来才修建的上场口“一街跨两省”牌坊,进入两河口的路道被普陀岩阻断,不能通过。

          塘坝场在塘坝河东岸,背倚普陀山,濒河建场镇,场市和塘坝河之间尚有一段空地,供场上的人取水通过,其间有绿树掩映,间杂菜园。场上共有4个碉堡,除北岸上油坊旁的一个外,其余三个皆在东岸街上:上场口、乡公所和下场口油坊旁各一个。对于塘坝人来说,要严防的便是土匪混进场镇作乱。商旅进了戒备森严的镇子,也长舒了口气,走过土匪出没的商道,可以在塘坝缓一口气了。

          而今这条古道在塘坝留下的痕迹已经不多了,确切地说,就只剩下了上油坊一段不足100米的路面。由坚硬厚实的石灰岩石砌成的路面,有的地段已经被从塘坝河中取来的鹅卵石代替,显然路面曾经多次修补;宽的地方达到2.5米,窄的地方只有1米多,宽处为1939年修马路时的标准宽度,窄处系岁月的磨损所致。上油坊栅子而今尚存栅子土墙和栅子门槽,栅子门构造如粮仓门,门板由槽上方梭入,加锁,开门时先开锁,再将门板退出。此外古道原貌便无所寻觅。这段路面和留存物便显得异常珍贵。民国时期的老路在何处?我曾问过92岁的塘坝鱼井住户陈义贵老人,陈义贵指着公路说:“就在公路水泥下面。”原来古道的路基成了公路的一个部分。塘坝老街就是古道的一个组成部分。现在也是水泥砖铺地了,铺时退街1米,现为3.5米,实测塘坝老街实为2.5米,也是1939年的修路时的标准宽度。                     



    道上过客



          云南马帮驮着包得严严实实的生丝往云南,从云南驮回包得严严实实的沱茶,及火腿、花生、剥了壳的核桃米、瓜子、花椒。有段时间云南马帮从马门溪过河进宜宾城,塘坝的人些都晓得“永善的红泡花椒,过了马门溪喷香”,是说的宜宾客商对永善花椒的喜爱。云南马锅头身上披件一口钟式的毛毡,晚上将“一口钟”解下盖在身上,权作铺盖。马帮都自己带了鼎锅儿,在马店的天井里自己做饭吃。云南人耿直,在塘坝买东西的时候只要前面一个讲成价,买了,后面的人就不会再讲价,跟着就买了。

          散客以挑担客、背帮和小商人为主。“栳朝王匾的”,塘坝人戏称四川挑帮。从塘坝过的四川挑帮,肩上扛根两头翘的扁担,挑盐巴,挑布匹,挑白纸,挑起来,扁担颤巍巍的,不像当地人啥都过背。背客,背个尖底敞口的锅底背篼,盐巴什物都搁在背篼里,手头还拿根镶了尖头铁钉的杵子,累了就垫在背篼下面打杵休息。本地落尾坝罗世兴、罗大兴、周继元、胡四海、罗世扬等就是老背帮,现在都已经过世了。做点小生意的商人,脚蹬一双“水爬虫”草鞋,背个“磬锤”包袱,迈开双腿在道上走。

          云南马帮身上都别得有防身武器,一般多是“手插子”、“黄鳝刀”之类。龙三公子(龙云的三儿子)的马帮,马锅头身上都带了德国造20响,一般的土匪都不敢招惹他们。况且,运送贵重物资,马帮在四川境内还有横江肖席珍的保商大队,在云南境内有江瀛洲的江防大队武装押运。因此散客随着马帮走,较为安全。早上,马帮从塘坝动身时,散客集结,尾随其后,上百至数百人不等,煞是壮观。

      “云南行”



          “云南行”是个地名。与塘坝紧邻的牛寨两河口一带就叫做“云南行”。当我听到塘坝村民唸“云南行”的“行”,为“银行”的“行”音时,我还有点惊异。不过了解其原委后也就释然了。我跨进普陀岩下81岁的侯良才的屋子时,侯良才正在灶旁择菜,刚谈了不久住云南行石头田,75岁的陈大元也掺了进来。他们对云南行的过往,十分了解。特别是陈大元,他家上几代都住在云南行。

          民国时云南行只有一家斗行,专为收包谷的客商和无钱少货,不必到塘坝去赶场的当地穷人“量”斗,“云南行”实指“云南的斗行”。当门摆一个大皇桶,黄皇上搁个大簸箕,专替客人量包谷。当时当地50斤为1斗,每斗收半升(两斤半包谷)。塘坝街上的四川斗行则采取另一方式来收费:皇桶上面放一个大簸箕,簸箕上有一个洞,将斗置于簸箕上,把斗里的粮食装得满咚咚的,然后用斗敞耙在斗面上刮过去,刮过来,刮下来的粮食漏到皇桶里,就是斗行的了,遇到很熟的人,再用手在簸箕里抓一小撮给买主,称为“敷称”。据说塘坝斗行的过斗手有本领把斗里的粮食超乎寻常垒得尖冲冲的不掉下来,云南人对于塘坝斗行度量的公平性产生了怀疑,均不愿到塘坝的斗行去量斗,“云南行”也就成了出塘坝往云南的第一家小场的名称。

          云南人在这里开了“李盐津”“罗春”“罗特南”“王伯川”“尹相三”“严可酬”6家马店。其中“李盐津”马店是最大的,可住一百多匹马。其余都是住50匹马的。马帮规矩一个人照顾5匹马,除“李盐津”马店可接待两个马队外,其余都只能接待一个马队。云南行是云南入川最后一个站,过了云南行就是四川了,所以乡土情深的云南马帮大多乐意宿云南行。马帮都是自带鼎锅弄来吃,青蓝白菜自己买,又自带了干巴牛肉,可长久搁置不变质。

          云南行开了三家糟坊。云南有两家:梁万书是盐津县的保安中队长,待人接物有一套,他在云南行官地上开了家糟坊烤酒,人住在盐津,他开的糟坊是请人在云南行住下来帮他理事。陈德均是盐津大地主陈晓安的管事,陈晓安在云南行有田地,陈德均就地收租帮地主料理烤酒糟坊。烤出来的酒,一部分在云南行卖给马帮,剩下的卖到塘坝。四川人詹关南在云南行田坝也开了一家糟坊。赚了不少钱的詹在塘坝河西岸的董坝修了一座大宅子。

          云南行还开了5家烟馆,以店主姓名冠作号名:“王伯川”,同时又开了马店;“秦初义”,民国后期筠连县剿匪大队长,后来也当了匪;“陈道清”,店主即前面谈到的健谈的陈大元之父。此外两家是“陈焰其”、“温朝成”。

    塘坝食宿



          塘坝的兴衰,系于商道。商道上有马帮和客商过,塘坝就兴盛,马帮和客商绝迹,塘坝就衰落。为了搞清楚塘坝民国时期的的商务情况,我在场上找到几个熟悉情况者,俱为80岁以上男性老人,他们是陈义贵,92岁,住塘坝下场鱼井;丁基书,81岁,住塘坝上场;陈国富,93岁,住塘坝上场猪市坝;李元方,93岁,住猪市坝塘坝河对岸纸坊。这些老人中除陈国富已重病卧床不起外,其余身体状况尚好。我见到丁基书在经营水果摊子,李元方在手编篾货。

          塘坝场镇两边小青瓦木屋门面开了店子300多家。挂了“丰乐汇源”“茂源商铺”“添金六成行”“日日顺”“承德继源”“真留平一”之类招牌的大多是年辰久远的中药店、杂货店、斗行之类,生意一般。但生意兴隆的还是食、宿店。

          塘坝的马店有3家:“魏世瀛”马店,在塘坝下场口;“杨应昌”马店开在在乡公所对门,老板杨应昌是个神枪手,在川滇道上非常有名。“带个婆娘是安南(越南)人,姓孔,戏班子上出来的,啥子戏都会唱,无论滇戏、川戏,还是越剧都能唱”;“尹树才”马店,开在乡公所旁。3家马店分别可栓50多匹马。


          栈房4家:上场口“义和”栈,老板王义和;上场“周绍银”栈,老板娘叫梁义珍,后来搬到筠连去了;上场“梦云”栈,“老板姚梦云,多高多董(大)一个大汉,从隆昌来塘坝做生意的”;下场“志和栈”,老板何志文。

          塘坝的食店多是综合性的。塘坝的面馆才多哟,有二十几家。自己做鸡蛋面,将鸡蛋现打来混合在灰面(面粉)里,用擀面棒来擀,现擀现切现下锅,好吃得很!“黄青红”“李崇武”“周云章”等3家最闹热,马锅头在盐津就向手下悔了愿,到塘坝待承大家大家吃“黄青红”(或“李崇武”,或“周云章”)的面。悬赏出来,马夫的脚板都要翻得快些。塘坝的面馆就是茶馆,也兼酒店。无论何时,进店即能喝茶、饮酒、吃面。同时柜台上还随时准备有辣萝卜丝、沙胡豆、椒盐花生、卤猪耳朵之类。顾客可得酒醉饭(面))饱。到了晚上,“黄青红”等几家大茶馆办起了玩友座唱的场合,唱起了川剧,开始了票友们的自娱自乐,则又是一番气象。

          当然,塘坝的红锅饭店还有七、八家,炒菜蒸菜烧酒一应俱全,还有大甑子干饭帽儿头,但那就不是“磨骨头养肠子”的力夫们随意肯去的地方了。场上还有十来家粑粑店,一般各色粑粑都在卖。其中尹梦云专门卖猪儿粑,王仲富专门卖黄粑,过了这个村,就没得这个店了,云南客人喜欢买点来带到路上吃。塘坝有一、二十家烟馆,供烟民们吞云吐雾。

          普陀岩下叫花洞里蜷缩着的二十几个叫花子,就靠食店的残汤剩水苟延残喘。一般过了正午以后,他们就从两河口木桥,从塘坝河东岸到了西岸,再从纸坊的木桥上过河,来到猪市坝,进入塘坝街,分散到那些食店里乞食。

    “义和”号栈房



          “义和”栈房就在塘坝上场。在栈房原址上建了两间门面的王氏后代、50岁的铁匠王世贵向我讲述了“义和”栈的历史,王世贵一再申明他是铁匠,说在塘坝,提到铁匠王世贵,人们都知道。

          王世贵的曾祖父王义和,书名王朝方,栈房,即以“义和”名之。店堂进去,三进两个天井,栈房房檐下挂了个红灯笼,上书“义和”二字。客人进进出出,生意算场上最好的了。祖父王忠富,民国二十二年两岁时随母改嫁到王家,由“李”改姓“王”,父亲王有法现已故世。

          “栈房传到我爷爷王忠富这一代,他是个能干人,又开了糟坊烤酒,还开了屠场杀猪。我爷爷有保鲜密方,五黄六月,猪肉不加冰也不会臭,做出来的腊肉长年累月到处搁起,也不会变质。罗兴火帮他扇凉面卖,凉面搁起暑热时也不会馊。究竟用的什么秘方保鲜,现在没有传下来。其中的一味药,有点像像扁竹根样,对门董家岩有。我爷爷杀猪,技术也是出神入化。我娘娘给我讲过,人们传说,我爷爷将猪杀死烫毛后,开膛将猪的肠肝肚肺撘在这条猪身上,吆下塘坝河去洗净,打整归一,又让这条猪自己驮到屠摊子上,才将猪脑壳砍下来挂起。你信不?猪肉在塘坝现杀现卖,卖完又杀。自己杀猪炕腊肉运到金河桧溪一带销路很好,冬腊月时一天要杀四、五条猪。他一个人搞不赢,就请了王建迎、罗兴湖帮他杀猪。

          我爷爷还做云南生意,经常跑昭通、桧溪。我父亲和他一起出门,我父9岁时,骑马上路,我爷爷牵着马。后来骑马的换成了我爷爷,13岁的我父亲跟着马屁股跑。临解放的前一年,我家中出了大事。五十几岁的我爷爷和我14岁的父亲一起到桧溪去做鸦片烟生意。爷爷被棒客杀死在罗汉林。我父亲找罗汉林出事地点的保长,保长姓张。张保长问我家中还有那些人,我父如实相告:大姐夫裴元富是筠连县衙门的秘书,二姐夫李启乾是丰乐乡乡长,哥哥王有成在云南吃粮从军。保长说:‘幺哥也,我要对得住你的亲戚。’买了个匣子把我爷爷装殓了。又带我去找江防大队长江瀛洲,江瀛洲带人去把那棒客击毙在罗汉林。还要我去看是不是这个人。我看了,咋不是呢!那人穿件月兰布长衫,包块白帕子,栓一根青丝腰带,个子相当高。


          我爷是初一被杀死的,初三信就带到了牛寨,初四我娘娘带人到桧溪去把爷爷的遗体运回塘坝。我娘娘叫谢永珍,我爷爷先前娶的娘娘姓王,早已故世。王家娘娘有三个女,她们三个趁我娘娘到罗汉林的机会把家头搬得动的东西都搬走了。我娘娘运丧回家,一看家中的情景,‘汪’的一声大哭。去我姐夫处借了10担包谷来办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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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塘坝老街民国时最高建筑,乡长尹生银的公馆(凌受勋2016年摄)


          爷爷生前争强好胜,万事不输于人。塘坝乡乡长尹生银在叙府买了个留声机,他家的二层楼里边放出了梅兰芳唱的京剧,在塘坝都轰动了!大家还以为真的有个小旦在尹生银的宅子里唱。我爷爷也下叙府将比尹生银家更好的留声机买回,在‘义和 ’栈里和尹生银唱对台戏。尹生银也暗中和我家较劲,下葬的日期是请阴阳早就定下来,安葬我爷爷需要请抬匠力夫,尹家就先请抬匠力夫喝酒吃肉,还先开了两倍的工钱,结果我爷爷下葬的那两天塘坝的力夫都被支到外地去了,我爷爷就被误了下葬的日期。从此义和号就开不下去了,我们家也败了。”

          王世贵谈到娘娘谢永珍的时候,不禁眼眶盈泪。到上个世界50年代后期办伙食团时娘娘还到白杨坳扣野葱葱来卖,积攒钱来修房子。
    说到如今王永贵颇为知足。现在,王世贵和他的的妻子在义和栈原址修了高大轩敞的双开间门面。15年来他在筠连双台村养肉牛投进去七、八十万,现在已经有50头牛出栏。还在浙江投资了一个织窗帘的厂,有二十几台机器,他的两个儿,两个儿媳在哪里经营打理。一个月也有两万块钱的收入,日子过得啰。


    丁家铁匠铺



          塘坝上场83岁的丁基书就坐在他只摆了一筐苹果的水果店里,慈眉善目的,一见我们迈进店去,就问道:“吃早饭莫得?就请在这里用了吧!”他讲述:

          “丁家是江西过来的,时间嘛就在明代。丁家人多,开铁匠铺、开屠行、开斗行。丁家共开了9间铁匠铺,都是开在塘坝场的中段。一个店子三个人,一个人用火钳将烧红的铁块拈到铁墩上,打下手的两个人甩开膀子打下去。除了为当地人打农具、制泡钉鞋底外,主要是为云南马帮打马掌、马脚蹬。云南马帮来,就要到丁家开的店子里来换马掌,走时,还要买一些马掌带走。云南马帮在途中都能够自己换马掌。在道上,丁家打的马掌是出了名的。场上还有几家马掌店生意都不如丁家铁匠铺。塘坝就有“丁半街”“刘半街”的说法,刘家是云南过来帮人做长工的,没得啥子实力,论实力丁家要强得多。丁家家庙萧公庙就修在我如今住的这里。我们从江西请了萧公神像供在里面。”

          由于老人接触了许多云南马帮,所以在问到还记得云南山歌不?老人连唱了四五首,唱的都是情歌,唱的时候老人脸上泛上一抹红晕,仿佛又回到了年青时。开头一首是:“云南下来谷归河,苗苗妇人莫想我。四川哥哥背小脚,四川风俗是弄个!”

    “车车灯”苏昌伦


          苏昌伦,塘坝上场口住,51岁,人精瘦。正当丁基书老人唱山歌的时候,水果店又走进了一人,众人望着他都笑了,有人说:“又来了个内行!”苏自述,自小就看塘坝人耍牛牛灯,耍狮子灯,耍小灯,唱花灯调,后来他父亲认为耍牛牛灯、狮子灯吃力,不如专唱车车灯。他听从父亲的话,就专唱车车灯。春节期间在塘坝街上挨家唱过,又唱乡头,唱过整个正月,当然挨门旋踵,人家是要打发钱的。这钱在唱车车灯的看来收得天经地义,正如塘坝人做诸般生意一样,算来也有四十多年了。而今家头娃娃些都反对他再出去唱车车灯。因为过年时到人家门口去唱车车灯,“就像是讨口要饭的”。他也就只好不再出外唱灯了。有一个在筠连上班的云南牛寨人邀请他到云南去唱灯,他答应了,但条件是谢绝一切报酬,纯碎是唱来耍。

          我请他唱一首自编的,他舔一舔嘴皮,清一清嗓子,细声细气地唱道:“一根竹儿嫩悠悠,生在江湖老林头。三钱银子买过手,五湖四海任我游。连要几家都没要到,悄悄地来到阳沟后头。烂砂锅烂席子拿来放倒,砂锅儿翻转来做枕头。不怕饿不怕冷就来靠倒,倒下地就把那洋烟儿抽。头一口抽了个螺丝就就,二一口抽了个火炮头。三一口抽了个滚龙抱柱,四一口抽了个狮子滚绣球。洋烟抽过三更后,放下烟枪去偷摸。偷鱼就朝鱼塘走,偷泥鳅就走田坝头。偷红苕就跟着埂埂走,偷包谷就要缩在弯弯头。”唱到抽洋烟叫花,偷东西“屁股敦打了个娃娃口,鲜血跟着沟子流”时,苏昌伦嘎然住口道:“不唱了,不唱了!”

          我和何丹在塘坝吃的最后一顿饭,竟然由苏昌伦来结了账。他到我们吃饭的饭桌子边来坐了一会,然后与饭店老板说了几句悄悄话,老板就不收我们的饭钱了。苏昌伦说:“你们弄远来,饭都不吃一口,我心头不好过!”

    川主庙



          塘坝真武山川主庙遗址 万古维昭石碑(凌受勋2016年摄) 塘坝街上的庙子,会馆性质的有川主庙(四川)、萧公庙(江西)、禹王宫(湖北)、南华宫(广东),非会馆性质的是文昌宫。由于人口流动频繁,外地人到了塘坝,就定居下来把塘坝看做自己的家。于是在乾隆年间修了川主庙。现在除川主庙外,其他庙子已经了无踪迹。川主庙在塘坝鱼井旁真武山半山腰,庙址现在是一片菜地,当初川主塑像的基台仍在。一通清同治六年重修川主庙“万古维昭”碑依然挺立在菜地中,且字迹仍很清晰。序为贡生尹孝慕所撰,碑文为廪生詹有美书。

          道光时的尹家,在塘坝已是第一大家族,好多生意都在做,尤其以开马店、糟坊、油坊出名。解放前塘坝街上第一大建筑就是乡长尹生银的,这房子至今仍很坚固。尹家积极推动了修复川主庙。尹家之外要数詹家,詹家也积极参与修庙的事。还有袁家,祖先也是外来开马店的,其余就是廖、高、游、陈、李等杂姓。在重修川主庙中有“倡修”贡生尹孝慕,“倡捐 ”尹荣薰。在“倡修”、“倡捐”的推动下地主袁兴全,捐出庙基及四围山地,庙子地基便有了着落。庙产也有了三处:尹姓公,捐出塘坝河对岸两处田产;罗明超、尹葵友,共捐河坝水田壹分;用捐来的钱买的田氏所当罗姓坟山地一片,“前后约计共捐外复独捐钱二百余千,而工乃竣”。川主庙修得富丽堂皇,“山门戏楼,头螭吻缭,垣坊壁,灿然并存”。

          于是塘坝人于农历6月23日,在真武山新修的川主庙举办川主会,延请道士在庙里设坛斋醮。塘坝闲人大多到场。到晚上请叙府来的戏班子唱川戏,塘坝闻人陆续到场。先来的到山门戏楼的后台上去看演员化妆,然后才捧着水烟袋,踱出来,仰着个脑壳端坐在戏楼下的第一排看戏,一边还磕着葵花籽。一般的人就只有站立在他们的身后看戏的份了。


    (原载2017年6月8日、6月15日、6月22日、6月29日、7月13日《宜宾晚报》)


    来源:宜宾晚报     作者:凌受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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