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冰清赋【1】 ——以“井之时义【2】大矣哉”为韵

小灵通

玉壶冰清赋【1】

——以“井之时义【2】大矣哉”为韵

清贡生·刘作铭

览蜀国之名区【3】，考筠城之胜景。山固巍峨，水尤洁净。凭栏而别开生面【4】，载咏清涟；对镜而欲扫闲愁，无妨驰骋【5】。烟波淡冶【6】，知非金谷之园【7】；楼阁参差，系是玉壶之井。彼玉壶何为而名也？

一番审顾【8】，几度沉思。冰簾洞澈，蔓草纷披【9】。纵令境异三江，漫说河洲不广；有时裙拖六幅，曾夸潋滟生奇。好如荻渚芦洲，滢回不已；胜似泉源淇澳【10】，左右流之。毋惊豹变【11】，不作鳞披【12】。人谁怅望，我自追随。本一尘之不染，历万古以无移。色则醮乎青螺【13】，水从石出；光则分乎白鸟，源匪人知。一颗珠明，月点波心之候；千层练绉【14】，风来水面之时。既入品题【15】，自多雅致。原泉不舍之区，抱璞不完之地。叹清景兮异常，爱清光兮纯粹。岂冰盛春鉴，酒置其中；讵冰伐卿家，天厚其赐。盖亦顾乎井之名，而因思乎冰之义也已。

风声杂乎水声，地籁兼乎天籁。潺湲不断，水固长清；皎洁无穷，冰如长盖。鱼自伏于深渊，狐空听于浅濑【16】。笑似清冰一片，藏之而室不必坚；惜非清酒一壶，酌矣而斗堪以大。人到溪边，天沉镜里，意注波澜，情深沼沚【17】。临风把酒，石崇之梓泽如斯；曲水流觞，右军之兰亭若此。【18】较之洞庭秋月，彼固依然；拟诸山市晴岚【19】，兹犹尚矣。自当眺赏，不必疑猜。亲友问而冰心可答，俗虑消而冰节常怀。【20】倘教载出桃花，仙源可觅；【21】若使涵乎云影，图画长开。【22】竟日买春，此事原非偶尔；沿江揽胜，其情不亦快哉。

【注释】

【1】本文选自民国版《筠连县志》，祝世德著，筠连县地方县志办公室整理，四川大学出版社出版。刘作铭，筠连县人，清代贡生。

【2】时义：指时代的意义，作用。语出《周易·随》：“随之时义大矣哉。”

【3】名区：指有名之地；名胜。如王勃《滕王阁序》：“家君作宰，路出名区。”

【4】别开生面：生面，新的面目。此指另有一番美丽景象。

【5】驰骋：此指开畅胸怀，得意。

【6】淡冶：素雅而秀丽。

【7】金谷之园：即金谷园，别称梓泽，西晋石崇的别墅，亭台楼阁，参差错落，金碧辉煌，宛如宫殿。遗址在今洛阳老城东北七里处的金谷洞内。《晋书·石苞传》载：“崇有别馆在河阳之金谷，一名梓泽，送者倾都，帐饮于此焉。”后文有“石崇之梓泽如斯”。

【8】审顾：仔细察看。

【9】纷披：盛多状。

【10】淇澳：淇水弯曲处。又，澳指澳水。《诗·卫风·淇奥序》：“《淇奥》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故能入相於周。”旧时常用以称颂辅佐国政的人。

【11】豹变：此指从地下涌起的泉水像豹子的花纹那样变化。刚出生的小豹子很丑陋，但逐渐会变得雄健而美丽。

【12】鳞披：像鱼鳞那样整齐排列。

【13】醮：应为蘸，用物沾染液体。青螺，此喻青山。唐·刘禹锡《望洞庭》诗：“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后文有“较之洞庭秋月，彼固依然”句。

【14】绉：一种皱纹的丝织品。练绉，白色的绉纱。

【15】品题：观赏；玩赏。唐·畅当《蒲中道中》诗之二：“古刹栖柿林，绿阴覆苍瓦。岁晏来品题，拾叶总堪写。”明·王九思《山坡羊·春游》曲：“垂杨影里青骢系，倚杖藜，春光细品题。”

【16】浅濑：浅滩。

【17】沼沚：池塘，亦借指积水坑。此指玉壶井。

【18】“曲水流觞”句：化用王羲之《兰亭集序》“引以为流觞曲水”句。

【19】山市：山区小市镇。晴岚：雨过天晴，山间散发的水汽。“潇湘八景”中有“山市晴岚”景。

【20】“亲友问而冰心可答”句：化用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中“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句。

【21】“倘教载出桃花”句：陶渊明《桃花源记》载，“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22】“若使涵乎云影”：朱熹《观书有感》云，“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赏析】

本文是以“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为特点的骈赋。文章着眼于“井之时义”，托物言志，通过描绘铺陈幽深秀丽的玉壶美景，寄托了作者对玉洁冰清美好品质的追求，构思巧妙，立意高远。在语言表达上，大多为四六句，句式错落，讲究藻饰，用典自然；写景、状物、抒情、言志融为一体，文采斐然。

第一段从大处落笔，概写筠州胜景山水特点，提出为什么命名为“玉壶井”的问题，暗扣“井之时义”，引出后文。这段从游者角度描写井给人别开生面、闲愁欲扫的审美感受，玉壶井虽非富丽堂皇的金谷园，但素雅秀丽，楼阁参差，令人心驰神往。这是文章对玉壶井的第一重铺陈。主客问答形式是赋体文章的常见思路结构，本文灵活处理为问答体，亦可见作者匠心。

第二段以景作答，绘景为主，抒情为辅，景中有情，情景交融。这段展开了对玉壶美景的第二重铺陈，铺张扬厉，浓墨重彩，极尽渲染铺排之能事，多手法、多角度、多侧面地描写玉壶井（水）的形声色，给人身临其境之感，又形象地表现其“时义”。或比较，“境异三江”，“如荻渚芦洲”，“胜似原泉淇澳”；或比喻，“一颗珠明”，“千层练绉”，状美景如在眼前。有形有色，“豹变”滢回，左右流之，潺湲不断，这是状其形；“一尘不染”“醮乎青螺”，这是绘其色。有实有虚，“毋惊豹变”为实，“不作鳞披”为虚。而“冰盛春鉴”“冰伐卿家”及“笑似清冰一片……惜非清酒一壶”“盖亦顾乎井之名，而因思乎冰之义”等则巧妙回答了第一段的问题和委婉诠释了“玉壶冰清”的微言大义。“望”“随”“叹”“爱”等动词不仅准确传神，而且传达了作者对玉壶美景的深深喜爱。

第三段重在抒情，而又情中见景。“风声”“水声”“天籁”“地籁”，“鱼自伏于深渊，狐空听于浅濑”等有声有色，有动有静，物我合一。这是文章对井的第三重描绘，比第一段的描写具体，比第二段的描写简略，独具特色。文章至此，通过三重铺排描摹，把井之内外之美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呼之欲出，秀色可餐。作者常常（“原非偶尔”）沿江揽胜，在如同石崇的梓泽、王羲之的兰亭、陶渊明的桃源、朱熹的方塘一般的玉壶美景里，把酒临风，流觞曲水，咏歌酬答，俗虑全消，冰清玉洁，优哉游哉，实乃文人雅士之一大乐事。人游井畔，井养人品，“井之时义”，不言自明，岂不大矣哉！

在古代，“井”不只是一种用来从地表下取水的装置，还有有条理、有办法、有法度的寓意。“井”为六十四卦之一，卦中阳爻代表井水，阴爻代表井身。《周易·井卦》云：“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井有德，村邑迁移而井不改变，每日汲取不见减少，泉水流入不见增多。而《象》曰：“木上有水，井；君子劳民劝相。”大意是树木体内的水分由根部上行，如同井水汲上供人饮用，所以君子（统治者）养民，效法于此，鼓励百姓勤耕，并勉励他们互相协助。可见井与百姓生活、社会治理密切相关。

俗语云：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井之时义，的确耐人寻味。玉壶井滋养了一代又一代筠连儿女，成为骚人墨客竞相咏歌的对象。清代以降，大量赞美玉壶井的优秀诗篇留传了下来。筠州儿女乃至宦游羁旅于此之客，对玉壶井的喜爱，对美好品德的追求，从古至今，可谓一脉相承。玉壶井是筠州人民的母亲泉和文化泉，是筠连的一张富有历史底蕴的文化名片，其意义非比寻常，“时义大矣哉！”（本文注释、赏析  闫相同）

来源：筠州文学作品选读    作者：闫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