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荔园 筠连到宜宾二三百里路,读书时要走两天,如今公路通了,只要两三小时。公路依山傍水,汽车在连绵不断的翠竹绿树中穿行,天然氧吧啊 ,真爽!万绿丛中间或闪现一串串红色的大花朵,像南国的木棉花一样亮丽迷人,给你带来惊喜。 路况却很差,车子不时颠簸,这都是运煤车留下的祸害,筠连煤炭源源不断外运,有狠心的车主,拼命往车上堆媒,超载的车辆轧的水泥路面坑坑洼洼,“轰隆—轰隆”客车沉痛地呼喊,真苦了过往行人。 到达筠连车站时,晨雾已飘散,县城清晰可见,没有气派的高楼大厦,清洁明净的街道,排排林立的新房,缓缓流动的小河水,和谐秀美,讨人喜欢。久藏心中的景观,景阳山啊,义夫坊……早已无影无踪,只有山腰的白塔,像久别的老友痴痴地望着我。 新柯弟早已在车站等候,听说我们专程回家扫墓,鸿维么叔也赶来迎接我们。 么叔建议清明节那天,给瑞元公扫墓,以便和族人见面。 寒食日下着小雨,想起杜牧的诗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人老了,已无年轻时清明节外出郊游或踏青寻乐的兴致。这些天常想起家庭破败后,母亲和其他亲人生活困苦的情景,心情沉重,不是“行人”已“断魂”了。 走上街头,清明祭物随处可见,香蜡纸烛、坟飘色彩纷呈,更有时尚的祭礼,纸做的洗衣机、电视机、汽车、 ‘人民币’、外币等。一年轻夫妇真不知买了多少祭品,的的的开着小车离开了。摊贩笑容满面;“两个年轻人真有孝心!”“那小子外边赚了钱,回来光宗耀祖了”旁边一青年接着说。“烧点钱纸,表表孝心罢了。真有阴间,阎王爷怕早被推翻了,钱财多了说不定害了祖先!”一个中年人补充道。一片笑声。 清明节一早,大街小巷挤满拿着祭品的人群,扶老携幼,坐车的,步行的汇成一条奔腾小河涌向城外。 瑞元公的坟墓在离城十里的山坡上。汽车停在公路旁,再步行跨过一条长约20米的木板桥,走在桥上并不害怕,桥下是涓涓细流的小溪。沿小路往上爬,一步步紧跟么叔后面,感到有些吃力了,我就捡根木棍当拐杖杵着,好不容易走到墓地。 坟墓周围,绿树丛丛,荒草萋萋,有人说是龙脉所在,福佑子孙。我却无从感受,多少年来,我们遇到的天灾人祸,不比别人少! “新楷一家人,专程从广东赶回来扫墓。”么叔大声地说,顿时掌声漾起波浪涌向我们;无数双惊喜、炙热、深情的目光投向登华、海波和我。他们当中我叫不出一个亲人的名字,也不知该怎样称呼,这也无妨,重要的是;都是流有瑞元公血脉的子孙啊!我眼睛湿润了,多少年“独在异乡为异客”,数不清多少寂寞孤单,今天竟然和众多亲人汇聚一起,亲情温暖着我们,拥抱着我们。我真盼有一双手能把亲人全都抱在怀里! 点燃蜡烛,献上祭品,亲人按族谱辈份,依次跪拜。和么叔一起的只几人,和我同辈一起的二十几人,之后是子辈、孙辈,多数是年轻人……空中飞舞着纸钱燃烧后的烟尘、鞭炮噼里啪哪声音,气氛显得庄严隆重。 这时,四周传来燃放鞭炮的声音,远的隐约模糊,近的声声震耳;环看四围,山上山下出没着扫墓的人群;空气中弥漫火药的气味;无数彩色坟飘像藏族的经幡在绿树丛中飘飞。这一画图我幼时见过,几乎变成历史,今天恐怕也只有在这边远城市才能见到。 瑞元公拜祭结束,亲人们来到附近的一农家小院休息和会餐,这是亲人一年一次的聚会,不分老少围坐阶沿边,随意摆谈起来,说说笑笑,那亲热劲儿,令人久久不能忘怀。 鸿维叔,是族人尊敬的长辈,无论哪个家庭,不管大小事他都会关心。令人感动的是,极左路线作祟,我家遭灾那些年,不断得到他的关心帮助,他也是家族的一本活字典,家族中发生的事,他都一清二楚,因为前几年他和新柯、新桓等几个亲人,重新编写具有相当社会影响的筠连廖氏家谱。 鸿维叔陪同我们给妈妈和叔叔扫墓。见波儿不停地除杂草、坟头堆土。他激动地说:两个嫂子该高兴啊,儿子、媳妇、孙子都来扫墓了!我强忍住的眼泪多夺眶而出了。我从来不相信有鬼神,现在我却希望妈妈的灵魂欣喜来到我们身边。妈妈,你们看见我们吗? 听天玉表嫂说舅舅家扫墓日期定在清明日,我们不能分头去;二姑爷二姑妈又不知葬在何处?五哥墓地山陡路滑,只有波儿前往。远望群山,遥寄无限哀思。 本想多住几天,但波儿要赶回公司上班,晨曦中我们挥手告别亲人,坐上直达成都的班车;挥之不去的是留在心中的浓浓亲情和故乡煤都日新月异的容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