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荡在记忆中的美食》 作者:邓雪梅
很多年前,在小城筠连,每当桃花凋谢之时,就是河鱼上市上际,也就是仲春了。 那时我才几岁 ,住在离县城不远的一家雕楼画壁的房子里。据说房子是贾姓地主的,解放后被镇压,房子收回来做了公社。由于不喜欢上幼儿园,我就天天和一帮农村的小伙伴们泡在水里,捉鱼改善那里难得见到荤腥的生活。
往往是公历三月底,有人还穿着秋衣的时候,我就伙起同伴,脱掉鞋子下水了。那时最好捉的是石巴子。我们叫色嘎子。清澈见底的水中,用左手悄悄地翻开一块石头,往往能看到一个黑不溜秋的家伙躲在里面憩息。用右手轻轻地按下去,捏住它背上突起的鳍,任它跳跃,只要不轻手,这条鱼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一般在水里泡上两个小时左右我和同伴们就能捉上七八条。接下来就是剖鱼,到菜地里摘些新鲜的蔬菜叶子,两块叶子包一条鱼,再放点盐在里面,就直接把叶子放到炭火上去烤。还未烤熟时,扑鼻的香味已让我们止不住的咽口水。等到叶子烧焦,迫不及待的我们赶快用火钳把鱼们夹出来,放在小木桌上,一人一个地吃起来。
每天都在河里捉鱼,偶尔还能遇到炸鱼的,他们在上面炸,我们就在不远的下游慢慢地等待。 运气好时还能捡到炸死了的土鲶,黄辣丁。反正入捉到捡到都是一样的做法,可我们每回都是饕餮一空,却从来没有吃厌了的感觉。 后来,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么美味的鱼。
如今,忽然想起这道 菜,现在整个小城可能都没有野生的石巴子的影子了吧?春阳下,几个小姑娘拎着一破搪瓷杯里装的鱼欢天喜地从水中走回岸上的情景已经渐行渐远渐无声……我特别怀念那些年有野生鱼儿可食的仲春。
到田里去捡些螺蛳做出来也挺好吃的。捡得大半搪瓷杯,回家倒桶里,清水养,一晚上就可以让螺蛳吐掉胃肠沙泥。入油锅爆炒,加盐,海椒,生姜,酸菜作料,快熟了改小火,放点水进去焖,二十分钟左右,就入味了。吃它要有闲心,急不得。拿根牙签坐在屋门口,一颗一颗地戳着吃。有些会吃的不用工具,直接吮,一吮一个准。 那些年没有味精--或许是有的,普通人家也很少用,但是烧鱼,烧螺蛳那个鲜,纯粹,无工业化。几十年过去了,依然可以回味出石巴子,螺蛳的那种甘美鲜香。
还有一道菜(或许应叫油拌饭)也值得一忆。上学归来,家里没有吃的,只有蒸好的饭。于是,放下书包,拿个小碗舀点白米饭在里面,拌点猪油,豆油在里面,呼拉拉,一会儿就全吃进了肚子里。直到现在,炒蛋炒饭时我也只用猪油,因为我觉得蛋炒饭就是从我们小时候吃的油油饭演变而来,放猪油,才有小时候的味道。
还有什么食物是最难忘的? 青菜或者芥菜在三四月间,冒出的带花苞的菜苔。买一斤回来,晒晒,洗净,锅里放点菜油,把菜苔放进去炒几下,然后码到密封的坛子里发酵。一两天,便可开坛食用。这时菜苔的黄,从坛里掏出来,比油菜花还灿烂。加辣椒,盐,花椒,麻油,味精(我一般不放味精)拌一拌,无论是佐稀饭还是干饭,夹一筷头在碗尖,都是上等。这个菜在我们这里叫“冲菜”,很名副其实,吃进嘴巴时,有很冲的味道从鼻子里冲出来,很多人为此流出了眼泪,但是,非常下饭。 吃着吃着,我和小伙伴们就散了……我在九岁时由于父母工作调动,转到了城里最好的小学胜利街小学读书,而小伙伴们有的就在农村生了根,有的后来出去做生意。到了城里,一切都很新鲜,吃的,用的都比我在农村时多得多。继续回到吃上。有什么好吃的呢?
夏天的时候,很多人都喜欢到玉壶井去消夏。那个地方的水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冰冰凉,在水塘的周围,一到夏天就摆着许多的桌子板凳。老板脚边,有好几个水桶,里面盛着满满当当的用玉壶井的凉水泡着的一种黑色的滑滑的东西。我们把它叫做黑凉粉。当时的黑凉粉都是纯手工做的,老板自已上山去捋了凉草来,在大锅里把它煮熟了,晾一下它就成了一大块锅形状黑黑的东西。再用刀把它切成一小块小块的形状放进桶里,拿到玉壶井边舀井水把它们泡在里面。吃的时候舀在小碗里,放点蒸成了水样的红糖。吃这种甜品,那种凉,顺着喉咙一路滑到胃,真是透心彻肺。现在超市里多有卖龟苓膏的,可是我总觉得龟苓膏没有黑凉粉嫩滑,吃起也不凉快。
写了这么多字,我还没写到筠连椒麻鸡,筠连水粉等。三天三夜都写不完,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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